念起你的旧
文学院 14汉本2班 吴怡宁
“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你。”这是刻在法国皇后玛丽·安东尼特指环上的名言。
一
“滴——”
不知是哪个讨嫌鬼又把空调降低了一度。我下意识地裹紧
盖在腿上的衣服，埋怨自己没穿长裤。这周周练的题目是数学，最后几道题挺难的。我在上面花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还没涂卡是铃已经响了。我屏住呼吸，默念着一串答案，并快速涂上去。灯管微鸣，投下的光线过于白亮，总让人有种不真实感。“A......B.......D......”涂到最后我无奈地放下笔，长长地叹了口气。
课代表催着同学们交试卷，教室里一片嘈杂。我拖着步子交了试卷回到座位上趴下，郁闷地念着“数学差得像是泥坑里的烂泥一辈子都不会好，不想学了”。
“你说什么奇怪的语言呢？走，我们一起去看花展。”轶轩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像只受惊的小鹿抬起头，撞见他澄澈温柔的眼。感觉他听到了自己那奇怪的语言，我赶忙低下头。
呀！差点忘了约和暖暖、琴逝、真真约好去看花展的事儿。学校的惯例，周练完放学。我迅速整理好书包，走出教室。当我走出教室时，发现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呀，什么时候可以不那么懒散，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叫你一辈子的‘趴趴熊’了！”琴逝嗔怪着。
说起“趴趴熊”这个外号，还有一段来源。高一开学报到，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按照老师安排的位置坐下趴着看书。“嘿，你的样子特别像趴趴熊。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趴趴熊，你好！我是你的后桌，我叫许轶轩，很高兴认识你。”我疑惑地抬起头，擦擦惺忪的眼，请问是叫我吗？
看了他一眼，我的眼睛就亮了，睡意全无。他的笑像霏霏的毛毛雨，清新温柔，飘逸着新刈的麦草的馨香，他的眸像闪闪烁烁的星儿，剑眉朗目，渲染了勃勃的朝暾的光芒。那含蓄的笑和清澈的眸映合着，共臻凡境。
我难以找到适合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也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于我的生活里，或者说现实中是否有这样完美的存在。只觉他在绿芜中，朗朗上口。一切都是春暖花开的模样。
二
去看花展的路上，轶轩说：“我一个表姐去年考大学。她的文综很强，但数学不好，总是拖后腿。一次次的考试排名刺激了她，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她醒悟了。她找老师找同学恶补数学，考上了浙师大。”
事实是轶轩听到了我说的奇怪的语言。
我听了他说的心里挺感动的，但嘴上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听过了。
四个人一同逛花展，看到好多盆绿萝，长得生机勃勃，形状被花匠修剪得很不错。我瞬间喜欢上了这种四季常青的绿色植物，不喜阳光，兀自生长，虽无新意却也平静安逸。
“我小时候幻想过的画面是，有人抱着一盆植物站在我面前，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我摊摊手。
“那你打算买咩？”
“不知道，还没想好，我从来没买过盆栽植物。”我说完才意识到轶轩的阴阳怪气，就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立马看向别处假装“没事人”了。
三
说说轶轩。
他作为我的后桌，一直都很照顾我。我数学差，每次遇到“拦路虎”就四处寻找帮助。轶轩他数学超级棒，思维特别清晰，毫无疑问他成为我的求助对象。有时候经过他的点拨，我就能顺利解题，还能听到他那自恋的话语“为师水平不错”；有时候他讲了一大堆，我却听得云里雾里，最后他还笑着劝我“不要放弃治疗”。自习课上不能讨论，我就偷偷地转过头瞄一瞄他的答案。有时候不小心被他发现，我就笑着做个大大的鬼脸转过头去。
就这样，高一过了一半，感觉一切都挺不错的，虽然还没分科数学物理化学差的要死，但还是没能影响我的好心情，常常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三月，阳光明媚，万物复苏。我们四人约好一起去游乐园。到了游乐园才发现还来了一位美女。正当我纳闷之际，轶轩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中天高中国际班的寒悦。
这就是寒悦，我第一次见她，穿着一身白条纹的长袖呢子连衣裙，手里拿着包，头发长到腰际，剪平，中分无刘海，皮肤白皙，眼睛大睫毛长，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实在是身材窈窕形象气质佳，这身衣服给我穿的话肯定是神经病院的病号服，可她穿起来就是女神形象。我看了都被吸引了，何况轶轩？帅哥陪美女，高智商配高智商，绝对没有错。
我傻傻地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塞。
“你不会陷进去了？”暖暖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我……”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脸的羞涩。
小心思被看穿，暖暖在那天成了唯一一个知道我暗恋轶轩的人。她说，轶轩确实挺招人喜欢的，成绩优秀，爱运动，爱笑，笑起来又美好温和。
我记不清那天我们去玩了什么，脑海中只有那点小心思转兜着停不下来。但我很努力地隐藏着，因为我不能打扰。
日子就这么过着，不咸不淡也没有什么波澜。我还是老样子，习惯性地趴在桌子上，习惯性地转过头去瞄答案，习惯性地向轶轩请教问题。高一末面临选科，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四
高二，他选理科我选文科，我们从前后桌一隙之隔变成了上下楼一楼之隔。四个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但还是会偶尔逃离各自的小圈子，在餐厅里坐一起吃饭。
初夏，阳光布满地面，影子斑驳杂乱。临近期末，难得在办公室遇见他，却发觉他好忧伤。我喜欢他一脸温和的样子却忍受不了他的负能量堆积，四处问“轶轩怎么了”，后来暖暖告诉我寒悦因为是国际班的，要去浙大学习英语，然后出国。
“放学一起走。”我递给轶轩小纸条。
放学后离开学校走在南江大桥上吹风，风把轶轩的脸都吹模糊了。我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轶轩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风轻云淡地说。
“动物园里，长颈鹿和兔子是邻居。从前，只有一只兔子，它只能抬头仰视长颈鹿。后来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第一只兔子的耳朵站在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面。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第二只兔子的耳朵站到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面。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第二十一只兔子的耳朵站在第二十一只兔子的肩膀上，然后亲了长颈鹿一下。”
我感动于这样温情的小故事，但我却笑着对他说：“不管是兔子叠罗汉去亲吻长颈鹿还是长颈鹿弯下身去亲吻兔子，我觉得这都不是相爱。相爱应该是，长颈鹿弯下身，兔子窝在长颈鹿的头顶，然后他们一起到达某个高度。”
听完我说的话，轶轩沉默了好久。我们就这样站着，车子从身边飞驰而过好像可以随时把我们带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走吧，我请你吃饭。”轶轩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排挡。我好像有些迷糊，或者夜色太迷人我早已分不清现实。我想起BOBO发型的自己，因为开学的第一眼，从此以后他就这样挥之不去地烙在我心里。
我们点了龙虾、烤肉和两个小菜。老板娘送来几瓶啤酒。我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倒进杯子里。轶轩说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我说没有啊你压根不坏啊。他笑着喝了一杯，然后温文尔雅地给我夹菜，只字不提寒悦。我想他的人生过得太顺利，寒悦就是他的第一次挫折吧，而我很幸运，能够陪伴在他身边。
不知道啤酒喝空了几瓶，我一直以为啤酒是喝不醉的。头顶的灯忽闪忽闪的，我有点醉了，说了很多胡话，竟然对着他说了我高一的事儿，我眯着眼睛看他，说了含糊不清的“我喜欢你”。
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清醒着。但那天，我们两个都醉了，借着黄昏的灯光犹犹豫豫地吻了一下。然后我瞬间清醒了，可是清醒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我甚至希望这盏灯挂在我们脑袋上，见证这一刻，让我们的关系有质的飞跃。短暂的吻甚至无法称吻，只是一个简短的摩擦，带着啤酒的味道，挥发在灯光之下。
那天整座城突然下了一场劈头盖脸的雨，可以称之为倾盆。可恶的是那天我穿了白色小帆布，背了一个链条包，被轶轩猝不及防地拉住了胳膊，一头扎进雨里。链条包勒住了我的肩膀，锁骨被奔跑的震荡弄得生疼。我隔着雨水的线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无比感激这场雨，想要这种奔跑永无止境，想要他就这么一直拉着我的手，一起踩在斑马线上飞奔着过马路，溅起一身水花还和着泥土，就算弄脏了白色小帆布也没关系。可是这是唯一一次，轶轩带着我奋不顾身地向前奔跑，仿佛我们的生活里没有寒悦也没有我对他不见天日的暗恋。只有奔跑的快感。好像我们都没有醉，但又好像都不是那么清醒了。
五
尽管我们一起淋了一场雨，但是我们并不能打扰我们的高三。我不能打扰他的学习，也不能阻止他想念寒悦。我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在路上和他偶遇，问问学习状况交流学习方法，仅此而已。
平安夜，他送给我一个红红的苹果和一张大大的心型许愿卡。从他手里接过这些，鼻子一算眼泪就来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卡片上写着：平安夜吃个苹果，平安时刻愿相伴，一生愿你永平安。
总觉得他对我不错，但就是没有希望。
六
距高考进考场的还有一个小时，我看到了轶轩，他显得淡定、从容，胜券在握。他收获了太多的看好和鼓励。高考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神圣的，不容许失误，也算是十几年读书生涯的一个完美的交代。
我们没说话，我知道除了加油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一起在南高三年，像一段原本完整的时光，无缘无故被劈成两段。我知道我一厢情愿的中学时代也终将离去，但又算什么，至少我义无返顾地付出过，至少我也和轶轩走过了一段路，那场暴雨见证了湿透的感情。
七
七月中旬，烈日无风。我们四个一起聚餐唱K庆祝我们成功的高考。一如从前，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不断，多么快乐的时光！
散会后，轶轩给我一个大大的方方正正的盒子，说是我十八周岁的生日礼物，到了凌晨才能拆开。我才记起明天是我的生日，自己竟然忘了，而他却记得，这是怎么样的温暖与感动啊！
凌晨当我打开一直心心念念的礼品盒时，我惊呆了，里面居然是一盆绿萝。在里面安静躺着的，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感谢生活一直有你在身边，给我无尽的温暖与快乐。愿你安好，愿你幸福！”
眼泪流过时光墙。
念起你的旧，遇到那段光阴里的自己，还是那么热闹地喜欢着你，真好。
收藏着那段时光，全是念着你的旧，念着你相伴着旧下去的感情。
